当香港招商局起义回国的那艘“海辽号”被作为人民币背景图案正式发行的那年,一个男婴在泽国江北呱呱落地,私塾先生给这个孩子起名叫江雨宸,并在喜三这天振振有词地预言:这孩子的人生将来与水有关。饱受苦难的饥馑年代,孕育了江雨宸坚韧顽强的性格。他没能摆脱“水”的宿命。最终成了一名海员。建国六十华诞之际,青丝变华发的老船长江雨宸,手捧五星红旗和他蛰伏深海写就的沧桑巨著《长夜海风寒》,怅然涕下。
《踏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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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海事组织发言人曾有这样一句耐人寻味的名言:这个世界上如果离开了海员,便会有三分之二的人挨饿受冻。
真的,当我们心安理得地吃着进口的水果,喝着进口的啤酒、可口可乐,开着进口的奔驰、宝马,穿着进口的时装、名牌鞋,用着进口的厨具、浴缸、马桶,脚踏进口大理石地板的时候,我们的衣食住行,我们的吃喝拉撒,已然跟“海员”发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有多少人在留意这个几近被阳光遗忘的部族?有多少人在关注这个饱受紧张情绪、孤独寂寞、恶劣天气,海上意外工伤、病痛,甚至海盗袭击连年困扰的部族?
中国海员的综合素质,为什么整体滑坡?中国海员的社会地位,为什么每况愈下?海员这个光荣而富有挑战的职业,为什么不再有人愿意来传承接力?莫非13亿的泱泱大国准备着从国外租进海员?
自1961年4月28日新中国第一艘自营远洋船“光华”轮首发广州黄埔港,赴印尼雅加达成功接侨,中国远洋运输船队历经风雨沧桑,走过她50年艰难创业征程。由此追溯到1950年1月15日香港招商局13艘轮船宣布起义,粉碎帝国主义和***匪帮的一切阻挠,胜利回归祖国人民的怀抱。再由此上溯到1922年香港海员大BAGONG,几代中国海员,用他们的青春汗水、泪水和鲜血,在波澜壮阔的汪洋大海,写下了一部部沉甸甸的历史书卷。
《踏浪者》,是沧海一粟,是冰山一角。作者作为一名亲历者、实践者、名副其实的踏浪者,为你深度解密,为你揭开中国海员尘封50年的神秘面纱。
《踏浪者》,告诉读者,这个曾经享有**待遇的部族,如何从贵族走向平民,如何从神秘走向公开,如何从三级政审走向降低门槛,如何从趋之若鹜走入瓶颈,直至今天的人才缺失、门庭冷落。
《踏浪者》,告诉读者,以江雨宸为代表的这一代海员,在文革结束、国家开始转型,直至新世纪这35年来中国远洋运输事业所发生的深刻巨变。一个人的一生,有几个三十五年?当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投身航海并把青丝在风浪洗礼中熏染成满头华发之时,我们不难理解,深藏在他们心底难以用文字描述、难与君言的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在深海,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在深海,他们到底发生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作者告诉你,一言难尽。
《踏浪者》,告诉读者,告诉世人,中国海员,是怎样的大海骄子,是怎样的一群中国男人。面对热带风暴,面对武装海盗,面对深海沉船,面对黑海风雪,,面对域外诱惑,面对父老乡亲,面对爱人家庭,面对病魔重创……,那些一连串的故事,感人至深,荡气回肠,难以释怀。
余秋雨先生在2010年青歌赛赛事说过,《潜伏》之所以感动了全中国的人,是她成功、引人入胜的“叙事方式”。《踏浪者》,以充满海员生活气息的风格带给读者一股清新的海风,她是作者献给中国百万海员的倾情之作,是作者献给那些对中国海员投以关注的人们的心灵礼物。
独步天涯,身处深海,向尊敬的走进《踏浪者》的读者朋友,致以崇高的敬礼!
沙发 发表于 2007-01-16 16:00 回复(0)
你好,欢迎你的到来!以前曾经泡过红袖杂谈,深知那里的朋友文笔精炼,思想睿智,没想到这里也看到了红袖的朋友:)惊喜!希望你能够在此处驻留,协助我们一起营造这里的文学气氛。谢谢!
板凳 发表于 2007-01-16 16:05 回复(0)
6楼 发表于 2007-01-17 14:36 回复(0)
楔子
中国北京,首都空港。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我是乘务组长Miss Catherine(凯瑟琳)小姐。我很荣幸地谨代表机长Mister Andrew(安德鲁)先生和全体乘务小组人员欢迎您乘坐本次LH3388航班……”当播音员字正腔圆的美语嗓音飘盈在飞机客舱的时候,这一架由美国麦克唐纳——道格拉斯公司生产制造的MD-11型蓝天银鹰,正轰鸣着加速旋转的发动机,凭借风驰电掣的强大惯性如离弦之箭飞离机场跑道,振翅钻向蓝湛湛的天野。LH3388航班的前方目的港是镶嵌在风景如画的伊比利亚半岛上的欧洲明珠,一座兼有着法国的浪漫与本土热情,让人难以抗拒她的诱惑的“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巴塞罗那1(Barcelona)。
透过客舱圆形的舷窗俯瞰,辽阔的华北大地尽收眼底。视野中的城市、山林、河川开始模糊起来,惟有那绵延起伏的八达岭长城宛若一道玉龙,横亘蛰伏在苍莽大地。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贴切地体会到万里长城的不朽与她的雄伟壮观。
这时候,位于客舱内座位前精巧美观的微型显示屏自动地弹出、打开,以极其人性化的视角呈现在长途旅行的乘客面前。显示屏上,清晰地显现由北京(Peking)至巴塞罗那(Barcelona)的空中航线、两地间的航空距离、飞机目前的飞行高度和闪烁移动标示飞机目前所在位置的光点信号。右下角横向排列着字幕:北京。地面温度:-10CO。北京时间:
我稍稍整理了一下随身携带的护照证件后,准备抓紧时间眯盹一会。未来十几个小时的空中飞行其中包括六个小时的时差对我来说虽是司空见惯的常事,关键的是我要调整一下状态。近三五天来的折腾,真的使我有点招架不住了。
“女士们,先生们!”继续是播音员柔美的嗓音,“现在,我谨代表汉莎航空公司和我们尊敬的机长Mister Andrew(安德鲁)先生宣布一则喜讯——” Miss Catherine(凯瑟琳)小姐在麦克风里略做停顿,显然是提高大家的注意力,“今天,在我们轻松愉快的旅途朋友中间,有一位十分幸运的客人。他是我们汉莎航空公司第十万位幸运乘客。为了表达我们乘务小组全体人员的良好祝福,我们要将一份特别的礼物赠送给这位幸运的中国国籍朋友留作纪念。他就是——288 E座位的乘客Mister Su-Peng(
刚才我还在愣神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一眨眼工夫,两位“貌丰盈以壮姝兮,苞温润之玉颜”般空姐已经笑盈盈地站在位于我座位旁的过道中央。一位是手执礼品的女郎,一位是口齿伶俐能讲流利中文的播音员Miss Catherine(凯瑟琳)小姐。长途旅行能有这样赏心悦目的女郎陪伴实在是一种享受。
嫣妍端庄的Miss Catherine(凯瑟琳小姐)朝着我颔首含笑,两位女郎的周身散发着扑面的馨香。
“谢谢!谢谢!”我礼貌地站起身,从靠边的座位来到过道中央,接过空姐递过来的一件做工精细的MD-11型航模,将它擎在手中,挥摆着它,表示我友好的谢意。
客舱内想起热烈的掌声。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有否留意。今天我们LH3388航班这位幸运的使者,身穿的这一身深蓝色制服似乎也是我们的同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英俊潇洒的
没有错,时年三十八岁的我浑身散发着勃勃英气,笔挺的船长制服更使我增添一种干练与自信,肩膀上的金色徽章透出一份夺人的神韵。
“是的!”我再次礼貌地向客舱的中外旅客微笑着点头,然后风趣地答道,“我想,美丽的凯瑟琳小姐一定是认出了我这肩章上的金锚。”
凯瑟琳小姐微微点头,脸庞荡漾着笑靥。
“欢迎您和您的伙伴有空到我们的中国货轮来做客。我即将赴任的航船便停靠在前方到达港,与美丽的巴塞罗那空港毗邻的巴塞罗那海港。”我用英文热情地向两位小姐发出邀请,我的耳畔响起北洋公司船员处处长尹路临行的话语,“苏鹏,你是北洋公司的尖刀,公司相信你完全有把握担起蟠龙号船长的重任。”
回到座位刚刚落座,紧挨我身旁座位的一位佩戴金边眼镜的先生举起手中的听装啤酒朝我示意:“很高兴认识你,Captain(船长)苏!我是查理·郑,之前也在海上工作。现在香港海腾船务公司就职。”
“您好,
——“
——“公干出差,路过北京。Captain苏不来点?长途飞行来一点这个,解乏。”
“OK!为了我们在太空的相逢、相识。”我向空姐要过了一听Tiger啤酒,与郑先生聊了起来。与海洋打交道的同行之间总有一种神奇的默契。
——“Captain苏(苏船长)这是去巴塞罗那(Barcelona)赴任?刚才听你说了。”
——“是的。公司有一条船靠在巴塞罗那(Barcelona)。”我点点头,“你呢,
——“我去布加勒斯特(Bucharest)。”
——“罗马尼亚(Roumania)?罗马尼亚我很熟的。”
——“对!我需要在巴塞罗那(Barcelona)转机去布加勒斯特(Bucharest),然后再换火车去康斯坦萨(Kanstanza)。”
——“喔!你到康斯坦萨(Kanstanza)——?”
——“今年初,我们与中国外运(集团)总公司签署了一份合约,因为没有寻找到一艘合适的货轮,使得一批发电厂成套设备压在康斯坦萨(Kanstanza)多时,到现在还无法起运抵达中国……”
——“随便租几条船不就行了吗?怎么无法起运呢?”
——“难哪!我们在罗马尼亚已经委托希腊和挪威的两家航运公司派船前往康斯坦萨(Kanstanza)看货。可是这些老外船长要不开天价,要不嫌弃电厂的设备太乱太杂。还说,别说是一条船,就是两条船装这玩意儿也够呛。谁要能将这批货用一条船运到中国并横跨印度洋,他说他从此不干船长。尤其是那个希腊船长,十分牛气。”
——“到现在还没有搞掂?”我有意无意地问道,心里惦记着的是我即将赴任的“蟠龙”号到底遭遇了什么性质的“麻烦”,并导致公司必须临阵换将的地步,害得我回家休假的板凳还没有坐热。
——“还没有!”
——“嗳!要是你Captain苏能够帮上这个忙就好了。”
“哪里,哪里。郑先生过奖喽!我这也是临时领命……”我没有将“蟠龙”号在西班牙遭遇“麻烦”的事透露给这位邂逅不久的郑先生,况且我也确实不知道“麻烦”到什么程度。
听
我的满脑子在反复搜寻、回忆临离上海家中与北洋公司的通话过程。电话里只有北洋运输公司调度室主任向明翰和船员管理处处长尹路给我的指令,“蟠龙”号遇到了麻烦,目前群龙无首,船长严克禄被当局刑事拘禁,急需我马上赴任。公司的电话中并没有提及装货任务,但说起“蟠龙”号目前空载倒是事实,装电厂成套设备事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真的,郑先生。要真有这样的机会,我很愿意与你合作。八十年代中期,我曾承载过军用飞机、火车头去过TEMA(非洲***),也装运过渔轮和上海港机厂的码头岸吊设备。我想,
“一到罗马尼亚,我肯定会通过中国使馆商务参赞联络你们COSCO总部,想一切办法请你来帮这个忙!”
飞机客舱内十分宁静,旅人在用各自的休息方式打发这穿越东西半球的空中飞行。
“但愿我们能在罗马尼亚再见面。”我们悄声结束了交谈。
我不太相信“命中注定”的宿命理论,但我航海数十载的巧合经历却让我有不少的费解之处。譬如十八年前,我与当年都是水手的严克禄同年同月同一天踏上远洋航船的甲板,因为彼此的年轻气盛结下了多多少少的是非恩怨。十八年后,命运之神又安排彼此并不愿意再次见面的我们在异国他乡进行又一次特殊意义的重聚。见了严克禄,我该说些什么呢?
尤其是此时此刻,与身旁这位“
如果真有机会在罗马尼亚再次相聚,不妨可以试探性地了解一下
LH3388航班的飞行高度此时临界一万公尺。在这浩瀚广袤的天宇间飞行,只觉着飞机仿佛停在空中一般原地不动,让人有一种宛如凝固在时空隧道的那种特别的感觉。宇宙真是太大,大自然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与宇宙比起来,这架LH3388航班飞机是何等的渺小。
时光真可以倒流?NO!时空真可以凝固?NO!
就在我从北洋驻沪办拿到北京至巴塞罗那(Barcelona)的机票的前夕,当年我生平第一次跨上甲板,带领我趟过比斯开湾(Bay of Biscay)的周伯滔船长从徐家汇的华侨新邨打来电话。他告诉我,他已经正式告退“浮动的国土”,并沿着他二十年前从广州远洋奉调北洋公司报到的必经之路——塘沽火车站返回了上海。他说,他作为中国远洋第一代船长,纵横大海、风雨兼程数十春秋,最后离开公司没有一个公司领导为之送行,他是从公司大院步行到火车站的。虽感怅然失落却心怀无比感激,他说他感谢大海。我说,大海的风口浪尖将镌刻一个叫“周伯滔船长”的名字。我顺便告诉前辈,严克禄在欧洲出问题了,公司让我即飞西班牙接任。“严克禄,哼!他不闯祸,叫不正常!出问题,闯大祸,叫顺理成章!他不配船长的称号!”老前辈在电话中依然是率直铿锵的语气。
我反复地嘴嚼、琢磨着前辈周伯滔的话语,尽力在尘封已久的记忆里去追寻我航海生涯中与船长周伯滔、当年还是一名水手的严克禄同船共渡的点滴航迹。
“蟠龙”号究竟闯了多大的祸,而使船长严克禄遭致拘禁了呢?
伴随这航空器遭逢强气流如同航船一般的颠簸,我的心潮由衷地荡起微澜,起伏难平。俯瞰视线所及,不是脚下波涛翻滚纵横欧亚大陆的地中海(Mediterranean Sea),而是那一湾在甲午年间曾被历史烟云湮没了腥风血雨的中国渤海湾,那一湾曾被八国联军***践踏过的北国海上门户——天津塘沽大沽口。那一个圆我海员梦想的处女地。
7楼 发表于 2007-01-17 14:45 回复(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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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表于 2007-01-17 14:50 回复(0)
以下是引用 中国病人 在 2007-1-16 16:05:00 的发言片段: 沧海藏龙 你好,欢迎你的到来!以前曾经泡过红袖杂谈,深知那里的朋友文笔精炼,思想睿智,没想到这里也看到了红袖的朋友:)惊喜!希望你能够在此处驻留,协助我们一起营造这里的文学气氛。谢谢! |
看到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很喜欢的一部电影《英国病人》
只是,你可千万别搞***啊
10楼 发表于 2007-01-20 21:41 回复(0)
《魂断比斯开湾》精采章节节选 第五章 八大金刚周伯滔
这是一个豪华的船员餐厅。两扇自动关闭的落地玻璃门门楣镶嵌着醒目的“Messroom(舰船食堂)”铭牌。
宽敞的餐厅内,只见每张做工考究,边框包裹着合金铝的条形餐桌四周,固定着六张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弹簧座椅。整个餐厅分五排,并列着十张可以容纳六十名船员用餐,也可以召开船员大会,也可以放电影、供船员休闲娱乐的多功能餐厅。
三只十二寸菜盘,成“品”字形摆放在条形餐桌上,***肉、扒鸡和炒土豆片,散发着热腾腾、香喷喷的菜香。餐桌的边缘放着刚从冰库拿上来的苹果。
墙壁上的银白色电子钟秒针刚刚指向十二点整,一阵悦耳的报时音乐回荡在整个餐厅。“开饭喽!”一个穿白色服务员制服,浓眉大眼留着长发的英俊小伙子手里摇晃着铜铃,清脆的***响彻“兰亭”轮的生活区上下。“新接班的注意啦——,香皂、洗衣粉、卫生纸、毛巾 ,一人一份。吃完饭自己取啊——”服务员继续扯着嗓门喊道。
我看见,餐厅的立柜堆放着十几份醒目的个人用品。那是一种散发着迷人清香的LUX香皂,外包装是一个精致的美人头像,由马来西亚生产制造,当时的国内根本没有这样的高级香皂,省俭的船员都拿它当作公休回家送人的礼品。洗衣粉呢,也是新加坡生产的“美白”高级洗衣粉,被这种洗衣粉漂洗过的***总是残留着一种芳香。卷筒卫生纸,是雪花牌的透明外包装。当年的国内所有商场、百货大搂,绝少看到这种只有出口,而没有销售的卫生纸。 “这是出口的——”这句口头禅,羡煞当年多少清贫的中国人。
我还看见,在堆放香皂、卫生纸、洗衣粉的立柜下方,摞着一堆“三花”牌听装炼乳和一铝盆精细白糖。这是敞开供应船员随意使用的食品。
四十多号人在餐厅一起用餐,那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热闹景象。只见三三两两进入餐厅的船员,在餐厅前面的长条桌子上,拿着小碗,先在那口足有
按照“兰亭”轮的老规矩,我坐在了郭风林的餐桌位子上,与“红苹果”同桌。雷霆和严克禄坐在我的对面,我们这半面餐桌,都是甲板部的船员。
吃完了中午饭,稍事休息,我们开始水手工作交接。
我们先奔甲板,水手的主要工作都在甲板。
“这是开关舱的马达,先启动电马达开关,待电动油压上来之后,然后启动开舱手掣,舱盖就可以随意打开、关闭。”大郭领着我,从船头锚机开始,细心的讲解着动作要领。
“这是装卸货的吊杆,安全负荷两点五吨。”我们攀上桅房继续水手的甲板设备操作要领交接,“这是硬盖[2],这是中盖[3],这是边盖[4]。”
我们重新回到生活区。交代、熟悉完了公共阅览室、乒乓球活动室,公用卫生、洗澡间,公用洗衣间,船员更衣室,甲板部水手房间,水手值班安排表,然后走上“兰亭”轮的最高指挥所——驾驶台。
“这是操舵器,上方反光镜透进来的是顶层甲板的磁罗经。这下面,是自动舵与手动舵转换开关。与电罗经匹配同步,平时航行、进出港,你和老洪同一个班负责操舵。一个小时轮换,下了舵,站在左侧协助驾驶员瞭望。”我用手轻轻掰了一下舵轮,十分轻巧,那感觉就像《甲午风云》中的舵手王国成。
“这是信号旗,这是世界各国国旗,这是兰亭轮的船名旗[5]。这是航行灯开关、电动雾号控制面板”,郭风林细心地继续交班,“那儿,是导航雷达。这后面是海图室,是驾驶员工作的地方。”我看到了海图桌下方那十几层抽屉和海图桌上方四周堆放整齐的上百册英文航海资料:航海天文历,航路指南,潮汐表……从学校的教科书上我已经知道,一艘远洋船舶,必须具备上千张世界各地包括大洋、港口的海图和全套英文航海资料,以供不时之需。
“班儿,就这么的了。我们见见船长、政委和部门长(大副)去!”郭风林征询我的意见,“你也好顺便把海员证、黄皮书交送船长。
我点点头。
“周船长,我的班已经交好了,来跟您打个招呼,顺便带苏鹏来见见您。”下来了驾驶台,我和郭风林停在了一个门楣镶嵌着英文铜牌“Captain(船长)”字样的门前。郭风林叩开了船长办公室的大门,将我引进船长办公室。
“您好,船长!”站在铺着浅灰色地毯的船长办公室进口处,我微笑着和眼前这位声名显赫,号称北洋公司八大金刚之一的周伯滔船长打着招呼。操着浙江口音的周船长马上从座椅上站起来,扬手让座,“进来坐,坐,请坐!郭风林,班交好了?”
“交好了!如果明天不靠码头,我就可以乘交通艇下船回天津了。谢谢您这多半年来对我的关心!”郭风林如释重负。他向船长表示谢意、准备辞行并介绍我,“苏鹏不错,脑瓜子好使,我们交班挺痛快。”
“呵呵,小鬼,从哪儿来呃?是从学校吧?”阅历丰富的周伯滔船长,不知凭什么根据一下子看出我的学生模样。
“是的!今年七月刚刚毕业,从南京航专来。”我端详着船长那一头梳理得能让苍蝇跌跟头的美发。
“噢!我晓得,那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老航校。它和东北海校、海院一样,是培养海员骨干的摇篮。”周船长拿起沙发前茶几上的听装“红双喜”香烟,将盖子打开朝郭风林递过去,又转过来示意我抽烟否,我礼貌地摇头谢过。然后,他自己用电子打火机点燃一根细长的香烟,香港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生产的香烟烟雾,马上在船长的办公室缭绕开来,郭风林悠闲自得地喷着好看的连环烟圈儿。
“出了书房门,上了船要好好的干啊,苏鹏。你们年轻人赶上了远洋紧缺人才的时代,国家需要大力发展中国的远洋事业啊!”周船长若有所思地对我说,“你们专科学校出来的学生,干驾驶员、船长是迟早的事。但是目前,需要首先打好基础,扎实练好水手基本功。等有了真本事才能在今后干驾驶员的时候去指挥人家啊?对吧,郭风林。”
我心悦诚服地朝着周船长点点头,细细端详着这位当年据称在广州远洋“光华”轮[6]被***总理亲切接见过的老二副。一双炯炯有神的“隼眼”看人时,闪着光,喷射着一股夺人的穿透力。
我环视着这个占据“兰亭”轮生活区半拉子楼层的船长办公室:各种英文书刊,图纸、图书数据,整齐地搁置在船长卧室墙壁外的一溜书橱内。标示船舶状态的各类仪表:气压计,天文钟、轮机舱主机转速表,船舶航向指示器,还有地球仪……科学而合理地布置在船长写字台前的视野。在船长座椅边上朝着船头方向的窗台,搁置着一盆开着花儿释放淡淡清香的君子兰,和一盆风姿绰约的荷兰郁金香。假如你不留意,你会觉得这是一个书香气十足的学者办公室,浑然不觉这是一个指挥巨轮,搏击大海,将脚下的蓝色之路延伸至世界的船长办公室。对周船长的一股崇敬之情,油然由我心中升起。
告别了船长,我和郭风林来到周船长的近邻——政委的办公室。政委办公室的门楣清晰地铭刻着“Owner”字样的铭牌。一看“Owner”我心里犯了嘀咕,这“Owner”应该是船东的意思啊,政委怎么会住在“Owner”的房间呢,我问郭风林。“政委就是船东,船东就是政委。政委可以领导船长,你没有看政委的房间与咱们周船长平分秋色嘛?” 郭风林敲着门。哦!我想起来一句***:“我们的原则是党指挥枪,而决不容许枪指挥党。”
“进来——”房间传来一声男中音。
推开门,我们应声而入。一个五十上下有些发福的男子端坐在自己的写字台前。一看,这个政委就有十足的派头。也难怪,郭风林先前就跟我说过,“兰亭”轮的政委是北洋公司少有的正团职[7]转军干部。当年四个口袋的二十三级小排长就有非凡的气度,这团职当然可以拿拿牌子喽!进来了政委的房间,那种感觉就是一种充盈着某种气氛的感觉:严肃、拘谨,让人觉得沉闷。
“政委!我的班交好了,我是来向您辞行的。明儿一早我就乘交通艇回天津了。” 郭风林和其它船员一样,直呼“政委”的职称,不呼贺政委的姓氏。
“呵,郭风林儿啊!”贺达德政委喜欢在郭风林的名字后面加一个“儿”字,“好啊,嗯!接班的到了,就可以回家休假了。坐,坐——,郭风林儿,这是你接班的啊,叫什么来着?”
“您好,政委,我是苏鹏。今天上午刚到。”哼哈官腔的政委在自己写字台前的座位上挪了一下身子,手习惯地朝客厅沙发方向挥了一下。
看到政委好像在忙着写什么材料,我和郭风林礼节性地站了一会儿,没有落座。“您忙,您忙!政委,我和苏鹏还要和大副他们打打招呼。”说完,我们退离了政委办公室。
“那好!那好!”我轻声地带上贺达德政委的房门。
在郭风林的引领下,我们依次拜访了大副沙霖、二副谭志平、三副尹路和驾驶助理江川等这些与我们水手工作有着直接关联的领导。然后,再次回到水手层我和郭风林、红苹果合住的卧室房间。
“咚、咚、咚”,“咚、咚、咚”。我床铺顶头的墙壁有节奏的响了几下。“隔壁有人召唤呢!” 郭风林说,“准是梁帝这小子。走,看看去!”
我的隔壁,是与我同一天来北洋公司报到的雷霆和他的同屋梁帝的房间。雷霆的房间这会儿坐满了人,床铺上歪着的,沙发上斜着的,椅子上坐着的,说说笑笑,甚是热闹,没有一个正形儿。水手的房间就是轻松自由,没有贺达德政委房间的那种正襟危坐。大家伙儿尽可以开怀大笑,释放辛苦一天的疲劳。
房间里盥洗池一旁的墙壁悬挂着一帧抢眼的明星月历,这是当年中国绝对禁忌的港台女星月历。披肩的长发,斑斓的色彩,性感窈窕的身姿。一对雪嫩的***呼之欲出,粉红的乳尖若隐若现,尤其是下身那薄如蚕翼的艳色比基尼凹凸分明,尽显少女的玲珑曲线,令年轻的海员想入非非。房间里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儿,定睛一瞧,原来是福建籍贯的梁帝咕噜、咕噜地抽着他足有两尺长的竹竿烟袋[8]呢。已经接好班的电助宋家骏和他的交班老乡也在这里,老三[9]也坐在沙发上拉家常,侃大山。
进了门,随便落座,我们相互打着招呼。
山西籍贯的三轨揭开郭风林的老底儿:“大郭,怎么,上回那个妮子黄了,这一回回家,可得整一个象样儿的呃!”
“谁说不是——(你妈)我这不也急眼了嘛!”郭风林咧着嘴,露着两颗可爱的大门牙。
“行李都打好了?”
“好了!早就准备停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喏,一块小梅花(瑞士产女式夜光坤表),两块涤纶料子,再加一瓶玉兰油和两瓶夏士莲。我想这个标准搞个对象,满够!”郭风林说的是自己辛苦攒下来的每天一块两毛五外汇补贴,从新加坡购买回来的进口手表、稀有布料和国内罕见的女子化妆品。军人出身的他,在七十年代找对象本来就是优势,加上又是海员,就更应该不成问题,可已经三十虚岁还没有解决个人问题的他,知道自己的长相有些困难。他真的焦急万分,确实需要在有限的假期中间,寻觅婚姻的归宿。
下午五时,冬季的大沽口已经暮色苍茫,等候靠码头的“兰亭”轮船员餐厅,继续中午的热闹非凡。吃完了饭,我与同屋老洪聊了一会儿天,再到走廊顶头的电工宋家骏房间坐了一会儿,重新回到我的房间。郭风林的心早已飞回天津,这会儿正在餐厅神侃,红苹果也不知钻到哪个房间吹牛去了。
我打开行囊,翻出替换的汗衫、***,走进淋浴室,拧开淋浴开关,热腾腾的水花散发着朦胧的雾气,轻抚着我涂抹过力士香皂沫的清瘦身躯。湿湿的,滑滑的,好不惬意,舒爽。
夜沉沉、海茫茫,
战舰奔驰在领海线上。
炮塔旁,静悄悄,
甲板上,无声响。
夜色里只看见
机警的目光。
水兵们百倍警惕守海防,
百倍警惕守海防。
我们在海防在线站岗,
保卫着祖国的繁荣富强。
保卫祖国繁荣富强!
咳——
哼着在母校南京下关区汇演获奖的男声小合唱,我擦干了身子,裹着一条下午从服务员那儿领取的超长浴巾,来到房间。坐在了写字台前,我打开簇新的日记簿,扉页的一行小字印入眼帘。
社会主义制度终究要代替资本主义制度,这是一个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不管***派怎样企图阻止历史车轮的前进,革命或迟或早总会发生,并且将必然取得胜利!
——毛泽东
如今,翻开这本纸张已经泛黄的日记,不觉为过去的年代总要用这些莫名的文字来包装日记而啼笑皆非。我十分清楚地记得,当时,我没有任何的迟疑,在笔记本扉页后面信手写道:
就这样告别故土
心海,盛满母亲的嘱咐
阳光,堆满蛰居的草屋
就这样踏上***
行将一颗青春的心脏
向我的祖国和盘托出
风驰电掣的列车唷
遥指津门北国
鼓满风帆的巨轮唷
马上起锚,驶离沽口
哦!年轻的水手
你可知,这蓝色的路
不是诗意与浪漫铺就
而是对你心身的风刻浪磨
为了不朽的求索报国
男儿,就该闯荡天下世界
挥斥五洲四海,义无返顾
合上笔记本,我将它放进写字台左侧下面的抽屉,这是大郭白天交班给我倒出来的抽屉。
回到床边,我拉开尼龙被子的拉链,钻进睡袋般的尼龙被,再在小肚子盖上一床羊毛毯。我打开床头灯,将双手十指交叉,垫在我的后脑勺,双眼出神地凝望着天花板。身体与柔软的芬兰席梦思床垫贴切地接触,是那样地舒坦。真的,生平头一回睡上如此舒适的席梦思,那种***入睡的感觉,是令人难忘的缅怀,是对席梦思的发明者的感恩。我在想,故乡古镇那张陪伴我二十几年的搁铺床(两张板凳,外加芦竹替代的木板,上铺一张草帘,冬天多铺稻草取暖的“床”)与这张席梦思比起来,该有天壤之别。
这是我初登“兰亭”,在海上,在大沽口锚地度过的头一个夜晚。由机舱宋家骏他们主管的发电机,发出规律匀称的声响和轻微的震动,这种声响如同***曲,这种震动如同摇篮,没有多会儿便催我进入梦乡。
多少年后我仍然记得,那是一个多么舒心、香甜的夜晚,那是一个多么年轻的海员对未来、对远洋满怀憧憬的兰亭初梦。
政委[1]:中国远洋船队编制,与船长平级。专门从事政治思想工作。九十年代改称副船长,后恢复原称谓。
硬盖[2]:甲板吊杆属具。专门用来固定于船舷的吊杆专用钢丝绳。
中盖[3]:专门用于调整吊杆千斤索的尼龙绳索。
边盖[4]:专门用来与硬盖配合调整吊杆负重吊货状态的尼龙绳索。
船名旗[5]:根据远洋船舶的电台呼号用英文字母旗串联起来的旗帜,B字母当头。
光华轮[6]:1960年,经***总理亲自批准,拨款外汇26万英镑从希腊购进的一艘原名“高原公主”,后改名为“斯拉贝”的二手客轮。回国经检修后正式起名“光华”,意为“光我中华”,自此,我国远洋船队诞生。第一任船长陈宏泽。
正团职[7]:时代背景的需要,一大批优秀部队团职干部调入远洋,加强远洋船舶的政治管理力量。
竹竿烟袋[8]:福建人用的吸烟工具。抽吸时,竹管里的水发出声响。
老三[9]:轮机员二管轮的别称,主管负责机舱发电机。
11楼 发表于 2007-01-22 15:18 回复(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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